黎明之前

1948年秋，上海。 一份中共地下党名单，被递交到国民党军情第八局局长谭忠恕的办公桌上，供出名单的犯人，被安排住进了和平饭店，等候谭忠恕读过口供后再做指示。此人自称还有更为重大的机密，只能面告谭忠恕——他能指认一个人，一个隐藏在第八局多年的中共特工。 就在谭忠恕展开名单的一瞬间，他身边服务数年之...久的女机要秘书，突然拿起墨汁泼在名单上。那灯谜一般的名单，已经难以辨认，谭立刻派人去和平饭店，却发现那变节者也已被神秘杀死。 谭忠恕端详着残缺的金字塔形的名单，塔尖是个他熟悉代号——水手，那是他的夙敌。谭根据名单上残存的三个名字布置搜捕，中共地下党在上海的网络，即将被撕开一个口子。他要迅速撕开这口子，顺藤摸瓜把水手找出来。 还有另一个模糊的影子在谭的脑海里挥之不去，那个变节者曾自称能指认一个中共打进来的卧底。而现在变节者死了，留下一个谜：究竟是否存在这个卧底，如果存在的话——会是谁？ 这一整天，第八局机关一片忙乱。特务们在集合，准备听候谭忠恕的命令开始搜捕。 总务处是最忙的部门，公事堆积如山。和平饭店的房费、车辆的汽油费、别动队员的茶饭钱……处长刘新杰却在人声鼎沸中睡着了，公事全由秘书在打理。刘处长耳朵聋，睡觉连雷都打不醒。不少人挤在刘处长的办公室门口等着，闲聊着……傍晚，搜捕有了成果，三名极有可能是水手直接下属的中共特工被抓获。 听完成功的消息，谭忠恕才放下心回到家里，妻子陆怡君安排了丰盛的晚餐，还请来了刘新杰。刘与谭是黄埔军校的同学，在抗日战场曾并肩作战，他救过谭的命。因为头部受重伤，刘新杰落下耳聋、健忘的后遗症，谭忠恕安排他在手下做总务处长。一来是给个闲职养着他，二来谭觉得局里谁也不能信任，刘新杰才算是体己亲信。刘一直单身，谭太太担负着阿嫂的责任，照顾他的生活。 谭忠恕兴致很高，提出喝点酒庆祝今天的成果，耳聋的刘新杰没听懂为什么喝，谭忠恕要大声解释，太太却制止他，不许他在家里谈工作。她告诉刘今天是中秋节，于是大家一起举杯，既为了他们一家团聚，也祝愿刘新杰早日找到一位好姑娘。 这时电话铃响起，报告说就在刚才，押运中共要犯的三辆汽车，分别在不同地点遭伏击，全部犯人被劫走。这意味着行动彻底失败，那份名单也宣告作废。以冷静著称的谭忠恕，得到消息后出了一身冷汗。看来卧底是真的存在，而且就在他身边。 对很多人来说这是普通的一天，而对于这个故事里的人们，这一天却是漫长的。就在这一天，我们的故事开始了…… 谭忠恕去儿子就读的东海模范中学，拜访儿子的国文老师、校长段海平。他想通过段海平的关系去接近东海模范中学的校董，药品大亨庄云清。 庄先生从美国购买了一批盘尼西林，正在运输回国途中。药品在当前战局之下，极为敏感。谭意图把这批药弄到上海，掌握在自己手里，而决不让它们被运送给解放军。要摸清楚船的到达日期和港口，谭必须亲自和庄先生建立关系。谭忠恕了解，段海平与庄先生私交很好。要想不露声色地接近庄先生，段校长是个捷径。 谭忠恕与段海平一见如故，但他对段有种说不清的感觉，那是一种直觉，是他多年的情报工作形成的本能。谭忠恕对段海平做了全面调查，段的出身和履历都清白，谭放心了，但仍布置对段监视几天，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直觉是错的。 谭忠恕的直觉没错：段海平就是他的夙敌，中共地下党重要领导人“水手”。段海平的学生多是富商或政要的子弟，其中包括他的死敌谭的独生子。所以这掩护身份堪称巧妙，当然也十分危险。 昨天凌晨，叛徒出卖了他的网络，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冒着危险毁掉名单。他处决了叛徒，可仍有三名同志被捕。又是第八局里的内线传递出囚车路线，他才得以安排营救，避免了更大损失。 段海平知道迟早要与谭交锋，可昨天才发变故，这个时候谭来访，段海平不由警觉。难道危险还没过去？自己是否已暴露？ 如果是时机巧合，段海平倒愿意与谭接触。不久前，他接到一个任务。国民党反动派在战场上渐显颓势，他们设计了一系列“预备”措施，第八局的“木马”行动就是其中之一。谭计划训练数百名特务，在上海各个角落潜伏下来。一旦战败撤离，这些特务就四处破坏，并成为将来反攻的内应。段的任务是搞到潜伏名单，破坏“木马”。 段海平将谭忠恕引见给庄先生，庄与谭谈到天下大势，他的清醒与直率令谭忠恕凛然。目前正装载在“智慧女神”号货轮上驶向中国的这批药品，确实是庄先生受解放区的委托订购的。国共两党斗争日益尖锐，一贯不问政治的庄先生，也感慨民心向背，胜负了然，他愿意帮助人民的军队。而且庄先生是个正直的生意人，为坚守诚信，他也要保证药品平安运抵大连港，不被国民党特务察觉。 “智慧女神”号在茫茫大海上行驶，只能通过电报取得联络。这时，船离中国只有八天的路程，谭忠恕千方百计刺探目的港，企图诱使庄先生就范，交出药品。段海平则暗中帮助庄先生与谭周旋，并设法确保船驶向大连。这时，“智慧女神”号离中国海域已只有八天的航程了…… 木马行动负责人是第八局特务科长李伯涵。此人是个天生的间谍，头脑机敏、心狠手辣。接受“木马”任务时，李与谭之间有约法三章，谭作为上司，也不能过问行动进展，而潜伏名单则只能由李伯涵一人掌握，任何人不得染指。 搜捕水手失败，李伯涵觉得局里有共产党的卧底，在他看来人人都有嫌疑，包括局长谭忠恕。 谭忠恕私下指示刘新杰留意李伯涵。他说李野心太甚、为人阴险，而刘是自己唯一信任的人，所以让他暗中监督李。谭忠恕交给刘新杰一批李伯涵资料，嘱咐刘新杰细心研读。 刘新杰就是共产党卧底，是他传递情报挽救了水手。刘的任务是在敌情报机关潜伏，不到万不得已不参与行动，也不能和“外面”的同志直接联系。因为他在敌人心脏里的位置实在太宝贵了。 刘新杰听说过“水手”，他知道此人是上海地下党的重量级人物。那天突生变故，刘新杰被迫打破了常规——他帮水手逃过一劫，但他知道自己也因此而面临暴露的危险。李伯涵一直在主张严查内部，或许他已怀疑上了自己，谭忠恕这顶保护伞还能打多久？刘新杰思索着……他的耳聋和健忘只是麻痹敌人的手段，其实他耳聪目明，记忆力惊人。有这两项“缺陷”掩护，他反倒比一般人听见和看见的要多得多。 不久前刘新杰得到一个信息，有一位“外面”的同志会和他接头，这个人将带来新的指令。这在刘新杰的卧底生涯中也属例外。这个人是谁？刘新杰猜测这个人可能与水手有关。会是水手本人么？他不再猜测了，因为他的任务是等待。 刘新杰仔细研究谭交给他的李伯涵资料，有了谭忠恕面授的密令，他更放开手脚，对李实施调查。调查结果中有一点使刘新杰稍稍吃惊，原来李伯涵早就在查他了。 谭太太与儿子的班主任顾晔佳小姐很投缘，遂向谭忠恕建议，把顾小姐介绍给刘新杰做女朋友，谭忠恕也觉得合适。于是谭太太出面撮合，刘新杰找借口推却多次，最后谭太太亲自买了电影票送到刘新杰手里，刘新杰只得与顾小姐相会在电影院。初次约会的夜晚，因为刘新杰耳聋，两人没谈几句话。刘新杰送顾小姐回家，在楼下分手后，刘新杰慢慢踱步走开。他并没走远，而是隐身在马路对面阴影里观察良久，才离去。 顾是地下党特工，水手的助手。水手接到上级指示，搞到 “木马”名单，必要时可以唤醒潜伏在敌第八局的卧底。卧底究竟是谁，如何唤醒他？了解情况的只有一位高级首长，现正在吉林前线指挥作战，联系不上。水手决定在等待的同时，要千方百计打进第八局。段海平和顾晔佳分别结识了谭忠恕夫妇，头几步走得很顺利。谭太太提出为顾做媒，对象是第八局的高级官员刘新杰。段海平决定让顾晔佳去赴约会，这也许是打进第八局的一条捷径。 刘新杰谨慎地与顾晔佳交往，本能地注意她的举止行踪，顾晔佳也设法查探刘新杰的底细，两人间产生几番误会和怀疑。就在这时顾得到了唤醒卧底的联络方法，两人才认明对方的身份，刘新杰明白了她就是带来新指令的同志。 谭忠恕对那批药品穷追不舍，幸亏有段海平一直暗地支持，庄先生才顶住压力。离船到港的日期越来越近了，突然传来“智慧女神”号在海上遇到风暴沉没的消息。谭忠恕狐疑地追查，庄先生却被发现消息。谭忠恕狐疑地追查，庄先生却被发现意外身亡。谭得到结论：船的确出了事，庄因无法交货而被共产党杀死，他松了一口气。 其实装载药品的货轮改换了船名，庄先生和他的船同天安全抵达大连。原来八天前谭开始刺探药品情况时，段海平就开始安排庄先生离开上海，并用假船名骗过谭，把药品安全运到北方。 水手段海平终于与刘新杰取得了联系，两人目前的任务是一致的——“木马”行动。顾晔佳负责刘新杰和水手之间的联络，他们以情侣关系做掩护，顾晔佳对刘新杰暗生情愫。 盘尼西林案之后，谭忠恕并没把段海平列为怀疑对象。因为是他自己主动找段海平牵线结识庄先生，而段海平与此事并无牵涉。相反，他倒觉得段是个君子，可以为友。 谭忠恕不再去检讨自己的失败，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使命，搜索水手。谭忠恕手里仍握有那份水手网络的名单，当时被泼的墨迹，已经清理出一部分。除了那三个抓到手又被劫走的，他现在手里还有四个名字。 对这四个人，谭忠恕没有轻举妄动，而是查清他们的身份并把他们监控起来。这四个人分别是董乾坤、毕玉海、冯庆霖和边日南，他们都是水手的直接下线。谭忠恕这时才觉胜券在握，抓到水手应该是早晚的事了。 刘新杰探到一些关于“木马”的情况。李伯涵共招募了三百名行动特务，把他们集中在一处基地，以“死士”的标准严酷训练。这个基地在长江口外的一个岛上，像监狱一般严格封闭，外面的人进不去，里面的人也出不来。段海平还是想找机会试一试，能否打进去。 李伯涵对刘新杰的怀疑日益增长。一次李伯涵请刘新杰喝酒，席间突然接到报告说有地下党在一处民宅开会，李立刻组织一次突然搜捕，他请刘参加突袭，并说凡是对行动知情的人就不能离开，以免泄密，刘无法拒绝只好跟着去了现场。 刘新杰跟着李到达被包围的小楼，李突然塞给刘一把枪。就在即将破门而入的瞬间，刘新杰迅速回忆，终于发现破绽——这小楼他曾在李伯涵的材料里见过，这是李的一处训练据点。刘明白过来这是李伯涵对自己的试探，他毫不犹豫地持枪冲进现场，举枪就打。屋里的人慌忙解释是自己人，弄得李伯涵好不尴尬。 刘新杰找谭忠恕告了李伯涵一状。谭忠恕申斥李，李不服，他扬言除非看见刘新杰亲手抓、亲手杀共产党，才能相信他的清白。 谭忠恕也希望刘新杰证明自己，以封众人的口，于是特意安排了一次抓捕，让刘带队。 刘新杰向谭解释，自己多年坐机关没参加过行动，怕干不了。谭了解刘是局里无人能及的战术高手，宽慰他没问题，刘新杰无法推脱只好带队出发。这次的抓捕对象是水手的下线毕玉海。刘新杰在出发前检查枪支时注意到，有一个特务的手枪有点滑机，于是他在布置包围毕玉海家时，故意地碰了那个特务的手肘，导致走火而给毕玉海报信，毕成功逃脱。 走火的特务讲义气地为刘处长开脱，谭也判定刘没有直接责任。李伯涵却更加理直气壮地怀疑刘，谭忠恕陷入两难。刘新杰也面临着难题：如不亲手抓捕同志，就将暴露自己…… 段海平千方百计接近“木马”的秘密基地，终于他的助手得成功地渗透了进去。结果却令人失望——进到基地里，也没法掌握木马的真正要害。即使能自由出入，也没人能够记住几百个普普通通的面孔，即使消灭掉所有这些特务，敌人还能重新招募。真正的要害是一本花名册，不在基地里而是掌握在李伯涵手中。 一直被谭忠恕监控的水手下线董乾坤，在谭的攻心战术下投降了。他也不认识水手的面孔，不知道水手的公开身份。可是他与水手之间有特殊的联系办法，在谭的授意下董乾坤约水手见面。谭把抓水手的任务又交给了刘新杰。 这次没有通风报信的可能了，刘新杰带队按谭的指示早就埋伏在约定的房子外，谭命令他们守侯到晚八点，如果晚八点之前这所房子里有人出现，这个人就是水手。刘新杰心急如焚，巴不得时间过得快些，过了八点水手不出现，行动就取消了。结果在八点差十分时，他们看见房子里有人在活动。 刘新杰下令为了避免上次的纰漏，他先摸进房子，其他人听动静再行事。进房子后，刘发现房里的人不是水手，而是水手的下线边日南。原来边日南觉得董乾坤邀约水手有点反常，于是替水手来赴约了。刘新杰无计可施，只好亲手逮捕了边日南。 刘新杰对李伯涵的暗查也有了结果，原来李伯涵并没有白纸黑字的名单，他记忆力惊人，全部的花名册都在他脑子里。“木马”就像无法攻破的保险柜，而保险柜中的炸弹随时可能爆炸…… 就在这时谭得到情报，庄先生在大连出现。他猛地醒悟，整个事件中始终可能知情的只有段海平。他再次调查，终于发现破绽，原来段就是水手。刘新杰绝望地看着自己的搭档被谭忠恕逮捕。 水手已是囊中之物，谭忠恕此时有着更进一步的打算：他要通过水手把内部的共产党卧底找出来。谭把审讯水手的工作交给刘、李两人，而自己却从旁观察。李伯涵急切地要找对刘不利的细节，把水手的审讯变成对刘新杰的攻击。刘却一如既往的迟钝，反而把李的攻击化解无形。 刘新杰还不知道，这一切都是段海平认识到“木马”的不可破之后，设计的反间计。庄先生是故意露面的，段的被捕也是他自己所设计。段还预先准备了大量细节，用以引谭上当。因为刘新杰不知情，所以他的反应没有漏洞。段海平最终成功地使得谭忠恕相信，李伯涵才是中共在第八局的卧底，而整个“木马”行动是李帮助共产党布置下来对付他的，于是他杀掉了李，也摧毁了整个“木马”基地…… 水手段海平用“特洛伊木马”的手段，成功地破坏了敌人的“木马”行动。为保证刘新杰不暴露，他最终放弃了越狱计划而牺牲了生命。 刘新杰继续战斗在敌人心脏里，迎接即将来临的胜利……